
6月6日下午,当代中国妇女研究的先行者和主要奠基人李小江教授做客思勉人文高等研究院,在闵行校区人文楼5303学术报告厅做了一场题为“妇女解放?女性乌托邦——女性主义的历史命运及其学术作为”的学术讲座。该讲座由我校历史系教授、性别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姜进教授主持。讲座吸引了历史系等院系师生的积极参与,现场座无虚席。
李小江教授首先从自身二十多年的研究分析当前社会女性的状况。她认为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女性的状况并不乐观,主要表现为生存环境的倒退、生活品质的倒退、观念的全面倒退,且这些倒退无不披着“时尚”的外衣,以“现代”的名义,以“文明”的方式,整体性地逼良为娼,因此,女性的步履变得格外的艰难。要解决当前的现状,还需重返妇女解放这个话题,这里,她将此次妇女解放称之为“后世代的妇女解放”。
李教授认为“妇女解放”必须强调两个前提,第一个前提是“妇女解放的历史进程”,第二个前提是“女性主义的现实处境”。对于第一个前提,她认为通过比较第二性的历史处境,今天全世界的女人从不同的程度上都成了“解放的女人”。从立法的层面,女人走出了依附于男人的生存困境,自食其力,可以和男人一样在社会上享有合法的权利,妇女解放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从妇女解放的角度看,却成为一个被质疑的对象:越是社会性解放程度高的地方,质疑的声音越响亮;即使公开场合不说,民间基础已然动摇,人心指向不容乐观。第二个前提,“女性主义的现实处境”,虽然自18世纪末法国大革命以来,妇女运动得到发展,女性主义也逐渐在学界取得一席之地,但是自冷战结束后,我们看到另一种趋势:女权运动在全球化进程中全面式微。这是一个充满悖论的现象:一边是女性主义在全球普及,另一边却是它的落潮,在妇女获得平等法权之地,它正在失去昔日的辉煌。李教授认为在研究中,要以百余年来在中华大地上发生的乌托邦社会实践为阐释平台,以“后乌托邦批判”为认识工具,脚踏实地,有的放矢,在全球视野中认识今天的世界和中国,包括认识这其中的女人和中国女人。
其次,李教授讲解了“妇女解放”的历史意义,她把“妇女解放”看作全世界现代女性共同追求的乌托邦。她认为,妇女解放是全世界寻求独立、自由平等的女人共同的梦想,是女权主义运动努力争取的目标,也是共产主义“解放全人类”的理想蓝图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内容。妇女解放的成果已融入我们的生活,虽然也有不尽人意之处,但其所取得的成果却已是不可辩争的事实。李教授认为最终的“妇女解放”将导致整个人类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其根本之变,不在妇女境遇的改善,而在人类基本生存结构的改变;从此,无论社会生产还是人类自身生产,都不再完全依附于两性自然差异;人类社会的生存方式,从此不再以“性别分工”和两性的社会分化为基础。
接着,李教授讲述了关于“女性主义”的问题。首先是关于“女性主义批判”,她认为中国妇女解放与西方女权运动的路径完全不同,确切地说,它是社会主义乌托邦实践的一部分,不是女权主义的结果。中国妇女解放在起点上超越了女权运动。因此,在中国,女性主义批判的用武之地不在社会上,主要在对传统思想和文化的清理。其次,她指出女性主义的发展路径,应是站在女性立场(on women)、并为女人服务(for women)。她认为从“女权主义运动”发展到“女性主义批评”一个重要的转捩点就是妇女解放,从“女权”走到“女性”,迎合了妇女解放的内在需求,这是一个从群体走向个体、从政治走向文化,从表层深入内里的发展过程。再次,李教授讲解了女性主义的基本品质:她认为女性主义应以性别为战线,以男女平等为目标,以立法为主要斗争手段;在研究领域,就是以女性主义批判为武器,结构和颠覆在“性别刻板模式”的基础上结构起来的整个知识体系。它的意识形态特征就是“女性”即它的性别属性。女权主义为女人的自我言说、自我认识、自我赋权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话语工具,它是女性群体在精神上抱团取暖的根据地,也是每一个争取独立和自由的女人最可靠的后援会。
19世纪以来,由于资本和劳动严重对立,导致两条对立的政治立场,这也由此牵引出两条背道而驰的理论线索,李教授认为,一条线索出自现代启蒙主义的女权运动,另一条线索是马克思主义的妇女解放。马克思主义父女学说从弱势群体的角度看女性生存状态,整体性地将妇女归属于被压迫阶级,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附属于阶级斗争学说,反对将妇女分离出来做理论抽象,它关于“妇女解放”的前提恰恰是在认知根基上对女性主体的放弃,因而决定了它的妇女研究不能不从“走向女人”开始,在本位论意义上完成对女性的抽象。1980年代中国的“妇女研究运动”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进而,李教授谈到女性主义与中国的问题。女权主义首次进入中国于19世纪末,终结于抗日战争;改革开放后,跨越了半个世纪,女性主义再次进入中国。李教授认为,半个多世纪以来,中国妇女取得的点滴成就与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以及社会主义平等原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中国妇女解放不是女权运动的结果,是中国社会主义革命的产物,当然,这其中利弊均有。她认为这片土地上,城乡二元社会结构中,城市妇女的社会地位高于所有农民,因此,“男女平等”的诉求不可能像西方女权主义的那么单纯;缺失了社会“公平”的基本内涵,任何貌似“平等”的立法在实施中都会打折扣;这也是女权主义在中国社会缺乏成长空间的一个重要原因。
关于女性主义的轮回问题,李教授认为,在全球化背景下,社会问题基本上都是越界的,女性主义的轮回也将带有鲜明的全球化性质;传统问题会以新的面孔出现,无论在哪里谈论女性和性别,谈的都不再是一家一国的话题,而是全世界女性共同面对的问题。她坚信,在本性论的基础上,终有一天女性主义(FEMINISM)将真正以“女性”(FEMALE)的名义高调复出。最后,李教授以“思想可以传承,经验不可复制。经验之花常新,理论之树常青”,结束了该场报告。场下师生纷纷与李教授进行互动。